每天被做到走不了路：困在轮椅上的灵魂

他每天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，不是那种躺在床上，手脚僵硬的感觉，而是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床上，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，他尝试过用力，但那力气像是被吸进了一个黑洞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今天又是这样。”他想，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,已经看了十年了。

十年前，一场意外夺走了他站起来的能力，医生说他需要一个轮椅，否则生活将更加艰难，他接受了轮椅，也接受了自己从此与行走无缘的命运，十年来，他习惯了每天被固定在同一个位置,习惯了别人小心翼翼地把他从一个地方移到另一个地方。

他的妻子每天来得最早，为他擦洗身体，更换尿布，喂他吃饭，她的手上布满了老茧，那是常年推轮椅留下的痕迹，她从不抱怨，只是默默地做着这一切，有时，他会看着她疲惫的背影,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愧疚。

“你走吧，我自己能行。”他想这样说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他知道，自己确实需要帮助,否则早就死在某个角落了。

轮椅上的人生，就像是一场漫长的仪式，每天被固定在同一个时间、同一个地点，做着相似的事情，他能听到窗外的鸟鸣，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，能闻到雨后泥土的气息，但这一切都与他无关，他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,与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。

他会想象自己还能行走的样子，他会大步流星地走在街上，感受风吹过皮肤的触感，感受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，感受自由的重量，但这些想象很快就被现实打断，因为他知道,那只是想象。

“至少，我还能呼吸。”他想，这是他对自己说的唯一一句安慰，呼吸是自由的，它不依赖于任何条件，只要身体还活着，就能进行,这让他感到一丝宽慰。

他又一次被固定在床上，护士来了，她动作轻柔地帮他翻身，擦洗身体，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，可能是太累了，他不想让自己的气味影响她的心情,所以总是提前把便盆清空。
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？”护士问道。

“和往常一样。”他回答。

护士笑了笑，没有多说什么，她每天都要问这个问题，而他也每天都要给出同样的答案,这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。

下午，他的女儿来看他，她已经长大成人，有了自己的家庭，她推着他到窗前,指着楼下花园里的孩子们玩耍。

“他们看起来很快乐。”她说。

“是啊。”他附和道。

女儿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,她推着他离开了病房。

晚上，他一个人躺在床上，听着护士和妻子的对话，她们在讨论他的康复计划，但声音很小，他听不真切，他知道，她们都在努力，希望他能好起来，但他也知道,自己已经放弃了希望。

“走不了路，走不了路。”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，这成了他的咒语,一个无法打破的诅咒。

夜深了，他闭上眼睛，想象自己正在行走，风从耳边掠过，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，身体向前飞驰，但很快，现实又回来了，他重新被固定在床上,与轮椅为伴。

“明天又是这样。”他想,带着一丝无奈和麻木。